这位画家的笔，捕捉下你所有关于现代生活的困惑
2020-08-13 16:04:34 来 源：网络整理 移动版
《波林在床上》（2020），油画。亚奈的画中，人物并不多见。他笔下没有明显的叙事功能，用他的话说，仅仅是体现某种“情感状态”。（图/伊莱德·萨利格）
盖·亚奈的作品经常被贴上“后互联网时代”之类的标签，他认为这就像让鱼去思考水一样可笑——“我们一直浸泡在互联网里，所以我使用它、爱它，这再正常不过。” 盖·亚奈（Guy Yanai）的作品颜色鲜艳，但平淡无奇。他不断重复着植物、灯塔、室内景物、船只、建筑物这些随处可见的主题，看过他的作品的人，都会被一种愉快的宁静氛围包裹。
现如今，亚奈的作品经常在全球各地展出，评论界对它们几乎没有恶评，它们在拍卖中的表现也可圈可点，但他本人对此无动于衷：“听上去我的确拥有比别人更好的生活，我只是恰好不这么认为罢了：生活很复杂，睡觉很困难。”
他表示，自己的生活和画作所呈现的样子正相反：“我的画看上去很简单，生活则离简单很远。越是作品看上去愤怒、充满‘表现主义’的艺术家，晚上才睡得越香，我对此深信不疑。我的生活复杂、充满挑战，有各种关系要处理，简直千头万绪，所以想让作品看上去很‘简单’对我来说并不容易。”
“每个人都说——包括马蒂斯和毕加索——幸福的人才懒得干艺术。这是实话，因为快乐的家伙根本没有创作的需求。一定程度上，焦虑对创作者是好事，我的创作动力就来自希望别人能从这些画中得到共鸣，或者我能从那些我尊重的人那里获得尊重。但得到这些并不能让我幸福，这之间不相关。”
“我试图通过画画 来重新拥有回忆”
7岁时，亚奈和家人从以色列海法搬到波士顿郊区。对一个从没坐过飞机的孩子来说，这是一次“震撼的经历”。在伦敦转机的时候，亚奈第一次看到了红色的砖墙。这和他在海法看到的那些粗陋、由钢筋混凝土组成的现代建筑大相径庭。他和家人在波士顿一家旅馆里住了一个月，“我把所有能看的美国动画片都看了，简直棒极了”。
到了美国，亚奈经历了一连串“奇怪的事情”：吃了人生中第一顿麦当劳；第一次看到父母因为英语有口音，别人听不懂；他不会说英语，不知道自己的邻居是谁。“我变得很内向，没有安全感。这种体验在当时很艰难，但现在给予了我很多，我可以跳脱出来看世界——以一个局外人的视角。”亚奈说道。
这种局外人的身份使得他对艺术中的地域性不屑一顾，尽管有些“眼尖”的评论家还是从他的画作中捕捉到难以察觉的以色列元素，比如多样的植被和刺眼的光线，但亚奈对此通通否认。
“我只是碰巧来自以色列，但我对艺术中的国籍特性毫无兴趣——零。以色列有美丽的植被和强烈的光线。我在这里出生，又回到这里工作、抚养孩子，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。大卫·霍克尼来自英国，阿历克斯·卡茨出生在布鲁克林，这两个地方可没有他们作品中那些丰富的色彩。”亚奈说道。
亚奈希望观众从自己的作品中首先感受到情感的触动，他追求一种非叙事性的故事。“故事没有开头、过程和结尾——就像苏珊·桑塔格评价霍华德·霍奇金作品所展现的‘情感状况’（emotional situations）那样。”亚奈说。
亚奈的作品中经常空无一人，要么就只有一两个人出现在画中，但显然这些人之间并没有爱德华·霍普式的、能让人脑补海量情节的关系。亚奈刻意呈现了一种空泛感，但这里面并不缺乏情感。他的画就像一个人很久没回家，一推开门时感受到的场景——目光所及，皆是回忆。
亚奈留恋过去，他多次提到纳博科夫“拥有过去”（possessing the past）这一说法，当被问及为什么喜欢这句话的时候，这个40多岁的男人表示，仅仅这个问题就已经让他眼眶发红：“这是一代文豪的优美的语言，这句话足以囊括我的所有作品——我通过画画来重新拥有我的回忆。”
《诺曼底》（2020）（图/伊莱德·萨利格）
难道塞尚是 “后电灯泡时代大师”？
亚奈从美国搬回特拉维夫之后，试图通过各种方式“拥有过去”。“我想画1984年我们刚搬到美国时的那栋房子。本来想请朋友去拍照，但后来我打开谷歌街景，发现这事完全不需要拜托任何人了。”亚奈说道。
谷歌街景清晰地展现这栋位于波士顿郊区的房屋的全貌，不仅如此，它还是立体的，这可比照片强多了。
几年前，亚奈和家人去阿尔卑斯山度假，他们入住一家地中海俱乐部。结果这家滑雪小屋周围的景色“少得可怜”，窗外根本没有雪的踪影，亚奈形容为“一次可怕的假期”。
回到特拉维夫后，亚奈在猫途鹰（TripAdvisor）上发现了其他游客在这里拍下的美丽风景。他从中选了几张，创作了《塞尔·切瓦利尔的地中海俱乐部》（Club Med Serre Chevalier，2017）这幅作品。
他意识到：“只要能画出好的画作，方法、途径都不重要，不论是Instagram、Tumblr、猫途鹰还是谷歌街景，一切都可以为我所用，绘画容易变得孤立，互联网则能让它自由。”
亚奈崇尚科技，他认为这是一个伟大的时代，“我对科技无所畏惧，科技的存在是既定事实，害怕一件事只会让你变得敏感和保守。和摄影刚发明出来时一样，现在艺术中的新形式、新方法就好比当时的摄影术，谁能否认摄影没有滋养艺术、解放艺术呢？所以说，科技并不会削弱艺术；我喜欢iPhone、电脑、社交媒体，我也喜欢书籍、纸张、亚麻布、气味和酱汁。它们之间互不干涉，会持续并存”。
亚奈认为当代艺术家的主要麻烦在于如何选择，，科技提供了海量的信息和途径，想好做什么反倒成了一件难事。
“这个时代的艺术家需要考虑的是如何当一个好编辑。编辑也是一种创造，无论你做什么都是一种编辑行为。面对一张空白画布，画什么、不画什么，这个取舍过程就是编辑过程，也是创作过程。”亚奈说道。
亚奈的画作有强烈的个人标识，他不断被贴上“科技感”“后互联网”之类的标签。这倒也无可厚非，任何人初次看他的画作时，很难不联想到“像素”这个词。
亚奈的作品由水平和垂直的矩形方块构成，看上去就像家里的木地板一样。这些不同颜色的矩形组成了花瓶、树叶、海浪、灯塔和人脸。由于是矩形，他的作品中从来没有德芙巧克力般丝滑的曲线，所有物体的边缘都不可避免地生硬起来，就像把一张低像素照片不断放大之后得到的结果。
“说实在的，很多历史上的绘画作品都在强调线条，所以，我为什么不干脆拿线条作为主体去画画？有些人认为这些笔触很数码（感），但你要仔细想的话，其实古代的马赛克和针绣都有十足的数码感，这又如何解释呢？”亚奈说道。
总而言之，亚奈拒绝承认他作品中流露的科技感和所处的时代有关，他讨厌媒体给他冠以“后互联网时代”这类标签。
“多么愚蠢，难道说库尔贝是‘后火车时代画家’，塞尚是‘后电灯泡时代大师’？人们给我贴上‘后互联网时代’这种标签，就像让鱼去思考水一样，我对水一无所知，但没了水我就呼吸不了——我们一直浸泡在互联网里，所以我使用它、爱它，这再正常不过。人们总有奇怪的怀旧情绪，那就是拒绝使用现成的东西。”亚奈说道。
组图：《诺曼底》（2020）。亚奈经常重复画某些主题，比如灯塔和船会不断出现在他的作品中。（图/伊莱德·萨利格）
“艺术是魔鬼，它选择了我”
和很多画家一样，亚奈喜欢重复特定的主题。他喜欢描绘花花草草，因为“这是一个人能画得最傻的东西”，亚奈表示“植物没有家庭，没有父母，我更喜欢盆栽植物”。
此外，他还喜欢画室内景物、建筑物和船只。“这些事物总是能感动我。比如我喜欢划船，那是因为几年前我看见一张照片，里面有一个独自航行的人，这很打动我。这些船漂荡在海面上，自由又散漫”。
亚奈认为重复是创造的一种，他尝试在不同光线、场景、尺寸和颜色上不断再现这些主题。“我觉得我还没画完呢，真的永无尽头。我尽量不去想我为什么要画这些，为什么要一遍又一遍地画，只是尽情享受这种痴迷的感觉，我不愿意过度分析为什么我要选择某种主题。”亚奈说道。
亚奈承认，他的作品有很多他不喜欢的地方，“我不喜欢工作室里到处堆放自己的作品，我家里也没有一幅我的画，因为我简直无法直视它们，那些作品会惹恼我”。
事实上，亚奈的“艺术生涯”开始得很早，他有幸上了当地一所“很棒”的中学，他的校友星光熠熠，有美国先锋音乐家约翰·凯奇，还有行为艺术家克里斯·伯顿。“16岁的时候我在大都会美术馆看到了劳森伯格的《床》，让我震惊不已。”亚奈说道。
在广泛接触艺术的过程中，亚奈形成了一种多变的绘画风格，他认为自己的风格经历了剧烈的转变。“我甚至想办一个展，叫做‘一个艺术家的群展’。我很嫉妒那些几十年来一直坚持某种风格的艺术家，我根本无法想象他们是怎么做到的，对我来说选择某种风格十分困难”。
他的绘画灵感比比皆是：一个女人在街上行走的样子、橱窗中的色彩、垃圾桶、艺术史、电影杂志……“所有的一切都能给我灵感。生活对我来说势不可挡，它无处不在。”
而最终成为一个艺术家，也完全不是亚奈的想法。“艺术是魔鬼，它选择了我，就好像有人在主宰我似的。”在他看来，创作艺术是一种类似于强迫症的行为，“如果没有绝对的必要性、疯狂的紧迫感，那就别去碰这件事”。
2017年2月，以色列，亚奈在工作室为他的巴黎个展进行创作。（图/Karl Hab）
作者 | 宋爽 欢迎分享到朋友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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