杀死那个租房的年轻人
2020-11-26 18:03:22 来 源:网络整理 移动版
打开蛋壳公寓的官网,页面依旧干净舒服。 照片上梳着马尾的姑娘还在比心,在她身后,是同样开心的笑脸和宜家风的样板房。 但蛋壳的微博超话下面,却是另一番人间。 被骗了房租、被房东驱赶、被银行催款的年轻人们,正在拿刀哭喊,以死相逼。 这场由蛋壳公寓打造的“零中介费”“押一付一”“拎包入住”的幻梦正在“爆雷”。 创始人所谓的“为每个异乡人提供一个温暖,能孵出自己梦想”的蛋壳,已经破碎。 此时此刻,拥有保洁阿姨的95后北漂,和曾经地下室隔板间的80后北漂,回到了同一个寒冬。 我突然发现“房子是租来的,但生活不是”这句话,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局。 因为当生活建立在租房上的时候,你一点点搭建的温暖和安全感就被标上了租期,总有一天会过期。 你看咱们这些异乡漂泊的年轻人们,好像无脚鸟啊。 当我们踏上这条路的时候,就只能一直飞呀飞呀,飞累了就在风里睡觉。 我承认,租房是年轻人踏入成人社会的第一课。 但这一课,真的有必要这么苦吗? 这次蛋壳爆雷,我看到的最无语的评论是——为什么不直接和房东租? 只想对他们说,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,你当我们不想直接找房东嘛,根本找不到啊! 你以为互联网时代,那么多平台,总可以找到靠谱的房子。 可不管是xx同城、租房小组,还是社交网站,但凡写着“房东直租”的,99%都是中介统一发布。 编辑部实习生小王,刚来的时候,一心只想找房东直租,就因为想省那点中介费。 搜了一礼拜,看到的租房信息照片都能玩连连看,甚至一眼就能认出哪几个发布者是同一家机构的。 入职时间越来越近,小王玩不起了。中介就中介吧,先有个落脚地再说。
心里做好了图不对房的预期,结果,更扯的事发生了。 到了地点给对方打电话,电话那边叫她去坐696路公交车,到孙河站下,中介在公交站接她。 坐了一个小时公交车,下车清新空气就扑面而来,隐约还能听见蛙鸣。
小王问怎么来这?中介小哥自然地回答:你看中的那片没现房了,这里也不错,价格还能便宜1000。
她低头看了眼地图,跟想要的地方直线距离8公里。 小王觉得既然最后都要交中介费,那不如找个大一点的中介,租个好点的。 长租公寓的中介确实不一样,小哥都穿着统一的西装,等她坐电瓶的后座时,屁股还会往前挪一下。 喝遍了北京的东南西北风之后,小王特别晕,只想着“快结束吧”。
眩晕在付款的那一刻,被“押一付三”敲醒。 盯着“租房贷”的那个“贷”字五分钟,小王现场拨通了家里的电话,求助场外亲友。 她当时觉得,欠家里总比欠银行轻松,逾期了顶多听几句唠叨。 现在回想起这段经历,小王庆幸自己当时软弱地选择了“啃老”。 “要是我再逞强一点点,估计你们在热搜底下看到的素材就是我了。”嚼着烤冷面的小王跟我说。 已经转正的她,在北京搬了2次家,虽然还是通过中介租房,但她庆幸自己搬出了那种长租公寓。 文青朋友安安,曾经坚信房子是租来的,生活不是。 尽管她租的第一个房子,是十平米老破小,但搬家第一个周末,她就踌躇满志地去了宜家。 幻想很丰满:床上要摆蓝色大鲨鱼,地板铺长绒地毯,角落放卡莱克置物架,还买些干花编织篮填充。 三十度的夏天搬东西回家,累得满头大汗,但绝望的还在后面。 先是地毯尺寸不对,足足多出二十几厘米,只能把边卷起来凑合用。 然后是置物架,只有冰箱旁摆得下,既不搭配,也显得家里很挤。 十平米的小房间这么搞,简直是做梦。 后来谈恋爱和男友整租一居室,有客厅厨房,这个梦又暗搓搓冒出来。 小两口美滋滋地揣着装修计划,底气十足地走进宜家。墙纸、床上用品、小茶几,全都想换。 漂亮的餐具也要备一套,有客人来了就能好好招待。 还看上了诺斯伯布艺沙发,想着在客厅葛优瘫看投影仪,多舒服啊。 安安现在还记得那天站在样板间前,因为价格犹豫,男朋友牵着她的手说:
“没事,买吧,不要像以前一样凑合了,这次要好好生活。” 自己装修的房子给人一种错觉,好像这个房子完全属于自己一样。 没有上一任租客的味道,也消解了合同到期后换房的焦虑。 安安聊天都开始用“我家”代替“我租的房”,她说自己从未有过如此的归属感。 但没想到,先到期的,是她和男友的爱情合同。 他们小鸟衔巢的一居室转租了出去,各自回到十几平米的小卧室独身生活,“家的感觉”像美丽泡沫一样瞬间破灭。 搬家那个下午,安安坐在留给房东的大沙发上,看着师傅一点点把屋子搬空。 夕阳洒进来,照在墙上垂挂的蔷薇干花上,那是在宜家花6块9买的,沾了灰尘,显得枯败又孤独。 在大城市,比房租更难支付的,是家的感觉。 便宜、宽敞、还舒适的出租屋,在大城市存在吗? 当然有,唯一缺点就是距离远。 办公室的小姜,曾经想都不想就租下了这样“完美”的房子。 五环外的小一居,价格远低于周边,水电物业全免,简直是最高性价比了,如果忽略长达90分钟的通勤时间。
实际上,对于毕业没多久,兜里没钱的小姜来说,“忽略”是必然的。 住进去之后,便开启了缓慢但持续受锤的过程。 小姜住在通州,公司在东城,每天都被交通气够呛。 公交是不可能准时的,能不能坐到都看运气。多迟到几次,工资直接大缩水。 白天的她是CBD的靓丽风景线,晚上下了地铁就是城郊小妹,周边都是城乡结合部自建房,每天奢求旁边路灯能亮点就好。 而且离城区一远,城里的莺莺燕燕基本和你没啥关系了。周末想去趟798,都要坐1个半小时公交。
闺蜜来北京工作大半年了,她们就聚了一次。 真不是这情谊太塑料,而是一个住西北旺,一个住八里桥,横跨40多公里的距离,能见一面都是过命的交情。
去年元旦约好要去吃的牛板筋,现在还只能看看大众点评。 恋爱也是谈不了的,再hot的约会,都会在漫漫回家路上迅速降温。 找工作第一眼看的都是公司位置,就生怕再拉长通勤时间,,自己吃不消。 时间一长,感觉生活被卡住了,被租的房子卡住了。
以租的房子为坐标,时间被拉得紧紧的,怎么都不够用,只能在苟且里晃荡。 聊到这里,小姜忍不住点开手机的VR看房,非要给我看一个大别墅里的保姆间。 “不能我一个人酸。”小姜在屏幕上辗转挪移地划拉着。 窗明几净,淋浴间的玻璃锃亮,让我突然回想起自己出租屋里泛黄的浴帘。
忍不住对比的那一刻,我既难受又困惑。 在北京漂来漂去,保姆间都成了我们的理想。
在这个城市里,租房链上的人,个个都戴着面具。 今年整个十月,编辑小奇都跑在找房看房的路上。 当时看中了附近一个转租的,离得近,图片新,各个方面都满意。 结果光是联系沟通这道坎,就怎么都迈不过。
转租的女孩不接受中介上门,也坚决不加租客微信,看房只要求一个人上去,而且时间上推三阻四。 小奇笑脸相迎,她语气冷淡。离开的时候,对方远远站在客厅中间,盯着小奇离开。 刚一出门,小奇清楚地听到她小跑到门跟前儿,反锁了门把手。 房子,确实是挺满意,但这女孩,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。 这种不太舒服的感觉,甚至让人猜忌,这房子是不是本身有什么问题?她才着急出手逃命式搬家? 小奇也知道,就算真是有什么,对方也不会说实话。 她为了转手拿回押金有所保留,小奇的第六感也提醒自己不要试错。 别说租房的年轻人没有人情味,我们真的,都是被坑怕了。
租房,已经改变了我们的处事方式和个性习惯。
害怕突如其来的殷勤温暖,喜欢冷漠少言的公事公办。
加微信前先“不让对方看我的朋友圈”,给出材料前要加大写加粗“仅供xx使用”的水印。 看不懂的合同也要硬着头皮看,对要多掏钱的地方格外敏感。
只敢押一付三,不敢直接转账给个人。
搬家时一定要带上能言善辩、身强体壮的厉害朋友,这样师傅才不敢开到半路要小费。
会问清楚取暖方式,查看水管防爆装置,交房再看看有没有隐藏摄像头。
住合租的房子像做贼,在房门口听见外面没人了再出去。
……
好不容易租到合适的,剩下日子最常干的事儿,大概就是对着天花板琢磨——
这把房子,到期还能不能顺利续上租?
这篇稿子快写完的时候,编辑小奇丢给我一个微博链接。
里面是一些网友,开始自发地给别人提供过渡的住处。
还有一些博主,从过来人的角度,仔仔细细地列出一二三四,絮絮叨叨地给出对策建议。
那些拿着年轻人的信任和身家去搞金融游戏的人,黑透了。
但被生活多方位捶打过的年轻人,还在尝试着互相搀扶着站起来。
没人希望进入社会的第一课是,欺诈陷阱和无路可退。
可要是实在躲不掉的话,我们也希望,倒下的那天,不是今天。
作者/ ONE文艺生活编辑部 视觉/ 晨昏线
今日分享:你的租房经验和教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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尽管我们淹没在钢铁水泥森林里,尽管这个冬天的温度越来越低。
但大城市里的黑夜,永远不会那么黑。
只要抬起头,还是能在缝隙里,看见星星。
注:图片来源于日剧《公主小屋》
冬天从这里
夺取的
春天
会交还与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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