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人的性格特点与明清陕商的文化符号

文/图 黄天顺在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中国，可以说每一个地方的人，都有其明显的性格特征。在全国提起陕西人，就连陕西本地人都会用“生、蹭、愣、倔”四个字概括陕西人的性格特点。有着这种性格特点的陕西人进入商海弄潮，他们在明清之际不但被称为“三硬商人”，还有一个在全国商业界广为流传的文化符号：陕棒槌。

一、 秦人的性格特点

陕西人的性格特点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，这与陕西悠久的历史文化有很大关联。看过电视连续剧《大秦帝国之黑色裂变》的读者，可能都会记得其主题曲：“赳赳老秦，共赴国难，赳赳老秦，复我河山。血流不干，死不休战！西有大秦，如日方升，百年国恨，沧桑难平！天下纷扰，何得康宁！秦有锐士，谁与争锋！”与这首悲壮的主题曲相辉映的往往是秦军将士手捧黑色陶碗，碗里装着壮行的秦酒，苦涩甘冽的壮行酒，既增加了悲壮气氛，又激发了将士的斗志，从而所向披靡，就像他们发出的怒吼一样“秦有锐士，谁与争锋！”正是有了这种“谁与争锋”的气势，才造就了战国时期秦军所向披靡，最后统一六国，奠定了二千多年封建王朝的基础。参观过世界第八大奇迹秦始皇兵马俑的读者，肯定忘不了那些没有戴头盔的秦军勇士，即使埋藏在地下二千多年，依然威武刚毅，军容整肃，俨然一副即将出征的铁军姿态。这些从西周末年有了秦国之后，生长在秦地的人们留给人的深刻印象就是“愣娃”，也就有了后世对秦地“南方的才子北方的将，陕西的愣娃排两行”的总体评价。

中国比较文学之父、国学大师、诗人，陕西省泾阳籍人吴宓（与陈寅恪、汤用彤并称“哈佛三杰”）曾概括总结说陕西人的性格特征就是四个字：生、蹭、愣、倔。陕西是中华文明的主要发源地，关中平原孕育出长安堂堂十三朝古都，也孕育出了重亲情、守孝道、讲信义的陕西人。

陕西人的“生”是说陕西人外表生硬，性子强硬，做事博劲刚直，不计成本，不计后果，用陕西本土人的话说有点生（主要指不成熟）。这种性格特点，让外人觉得陕西人孤僻冷傲，不好接近，就像在西安流行的一句俗语说的“陕西人的心，像西安的大马路；陕西人的脸，像临潼的兵马俑”。其实，这句话是外地人对陕西人外表冷傲，言语木讷产生的误解。陕西是中华传统文化儒释道三教的主要发源地，儒教和道教在关中地区影响深厚，自汉代以来，陕西名儒辈出，儒教之风昌盛，管同《与朱干臣书》中说：“以身训人是之谓教，以身率人是之为化”，即讲究以身作则的表率和强调榜样力量的德治观念。秦人早于周代就享有崇高的礼仪文化，举凡长幼、男女、主客、婚嫁、丧葬、饮食、服饰、祭祀、起居等，无不有自己的一套范式，使长期生活在这里的人们自然形成了尊卑有序、长幼有别的观念，不说官宦人家，就连普通老百姓也都把冷静处事、善御感情放在首位。在陕西，经常可以看到有不少男人，特别是中老年长辈，不苟言笑，表情严肃，在下属和晚辈面前，脸拽的平平的，面冷得像柿子挂了霜一样，甚至在老婆面前也改不了这一德行。在不少家庭，有个有趣的现象，陕西男人对妻子儿女纵然有满腔的感情，也不会把喜怒哀乐形诸脸上，挂在嘴上。当儿子的，自小就十分敬畏父亲，甚至长大也是如此，以至父子之间在一起基本无话，可以说相对无言。

如果从表面现象简单的判定陕西人就是“生”，那就大错特错了。有些外地人经过与陕西人的长期接触后说陕西人是个“热水瓶”，只不过平时不喜形于色罢了，这就是陕西人最常说的一句话“宁给个好心，不给个好脸”，对朋友如此，对子女更是如此。如果陕西人和你志趣相投，一旦能和你推心置腹的交流，绝对是热情似火，风趣幽默，能把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所有故事恨不得一下子向你叙说一遍。在办事方面，信守承诺，一言九鼎，不计成本，不计后果，把面子看得比生命还重要，就像他们经常说的“树活皮，人活脸”一样。或许陕西人受“君子敏于行而讷于言”的影响太深了。其实，不善于表达也是陕西人的一大缺点，，这一缺点被外地人形象地称为“鳖怂”。

陕西人的“蹭”是指性情暴躁，遇事易冲动，属于典型的性情中人。陕西男人大多不信奉“好汉不吃眼前亏”这句话，尤爱面子，男人之间的事，通常由男人的方式解决，哪怕死，也要死得顶天立地，绝不苟且偷生。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不少男女，为人老成正统，处世刚板硬正，宁折不弯。与人相交，义气为先，脾气相投，性格相近，可以无话不说，恨不得把心掏出来让你看；一旦你的人品不入他的法眼，那就对不起了，他连正眼也不会瞧你一下，在你海阔天空的胡吹冒撂时，他有时一句话就噎得别你半天回不过神来，其场面真的应了一句俗语“酒逢知己千杯少，话不投机半句多”。对你所办之事看不惯，他往往会当面直说，管你爱听不爱听，面子上下得来还是下不来。

陕西人如果对你的人品不认可，不管你是领导还是长辈，他正眼都不瞧你一下，甚至在某些事情上会和你吹胡子瞪眼，大声争吵。但这种“蹭”的背后，绝对不会做桌面上握手，脚底下使绊子的事情。即使受点委屈，在他能忍受的范围内，就会拧身而去。如果受的委屈大了，对不起，非得要个说法不可，哪怕让宗族长辈出面调解，也要争个是非曲直，甚至不惜一切代价打官司。

陕西人性格中“蹭”的另一面，就是做事简单爽快，害怕麻烦，说话斩钉截铁，不留余地。明清时期，陕商被称为“三硬商人”，就是指陕商“货硬、价硬、人硬”，前二者尚且符合经商规律，而“人硬”就成了陕商的弱点，不懂得变通，也丧失了许多发财的机会。苏州《新修陕西会馆碑记》就批评陕商是“词无旁枝，不侵为然诺，意所不可，不难面折人非”，意即陕西人说话心直口快，容易伤人，遇有不爽，即刻指正，不给人留有面情，使人很难合作。商业谈判，成则一拍即合，不成即抬脚走人，不会圆润斡旋，多方磨合，无端丢失了许多商业机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