真正的魔法,帮我们在现实世界寻回自己
英国的小店就是有这种魔力,
让你相信在现实世界里
有一个平行世界,
你能在那里面得到安慰。
文 | 祝羽捷
英国人其实很浪漫。
我发现这一点的时候,距离初次踏上英国的土地尚有十三年。
那时,我第一次打开那本叫做《哈利波特与密室》的书,因为里面的一段话乐了半天。
书中说,在麻瓜世界里,人们明明记得把钥匙放在哪里,要用的时候却偏偏找不到,于是便说是钥匙丢了。其实这是巫师与麻瓜开玩笑,用魔法把钥匙越缩越小的缘故。
书里还列举了许多我们在生活里常会遇到的琐碎小事,我发现当它们和魔法联系在一起的时候,好像忽然变得不那么讨厌,甚至浪漫起来。
仅凭这一点,就不由得让人对魔法世界心生向往。
十三年后,当我第一次看到伦敦初冬早晨的薄雾,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:
眼前这雾气会不会是正在秘密集会的巫师用来掩人耳目的魔法?
这才发现,自己心里原来一直相信,魔法,藏匿在这座城市的角角落落。
初来伦敦的日子,生活、学习都有些不习惯,我有点手足无措。不巧遇到伦敦雨季,没课的时候实在不想一人憋闷在家,就经常到对面马路一家咖啡店看书。
有一天,我莫名坐不住,总也静不下心。
汩汩雨水从落地窗倾下,街角的红绿灯变得影影绰绰,男人们竖起大衣衣领,女人们的裙角湿漉漉的,这场雨下得像一场蛊惑,不停在召唤我加入。我干脆收拾停当,裹紧风衣,一头钻进雨里。
却总觉得缺点什么。
这样想的时候,手握的小伞竟有些撑不住,雨斜斜打湿半边身子,我只能随手打开路边一家店门,走了进去。
迎面走来的店员看了狼狈的我两秒,说:或许你需要一把新的伞。他穿着灰蓝色套衫,白色衬衣的扣子系到第一颗,脚上一双单线黑皮鞋,和他身后的店铺色调和谐。
我才意识到,自己进了一家伞店。
目光所及处,像有一双看不见的手,将各色雨伞从这一头一字罗列到另一头,从地上一直堆到天花板,墙面四周镶着的木雕动物头像,看起来颇有年头,静静守护着这片散发着旧木气味的古色空间。
伞的颜色不一、长短不一、伞头装饰不一,举目望去,挑不出一模一样的两把来。柜台上摆着动物头像的手柄,精细到连毛发都雕刻出。镌刻着店名的银色铭牌同样低调,小小一块,完美贴合在伞柄的曲面上。
试着撑开一把,尼龙伞面缓缓绷至最紧处时,发出轻柔又敦厚的声响,我想起有人曾这样形容一把好伞:「打开时会听到像踏过初雪时的声音。」
女士伞区则是另一种气场,那些亭亭玉立的仿佛不是雨伞,而是一位位维多利亚时代的优雅骄傲的淑女,每一把都自带风骨。
一把娇俏的米白色带木耳边的太阳伞,紧紧倚着一把紫藤色暗花绣纹伞,像是一对一起参加舞会的母女,女儿羞涩且跃跃欲试,母亲目光严格地打量着未来佳婿的候选人们。
纤细的伞骨又像是20年代flapper girl们欣赏歌剧时持着的长长烟托,只是末尾处弯成了温润的弧度,等着某双素手盈盈一握。
店员介绍说,这些伞柄的木料来自马六甲白藤、橡木,乌木、樱木或黑胡桃木,我“哗”一声不知怎么选,他冲我眨眨眼:
“有的时候不是人选伞,而是伞选人。不要着急,你总会停在对的那一把面前”。
我暗暗一激灵,因为想起哈利波特在对角巷的老魔杖店选自己的第一把魔杖时,店主就对他说过:魔杖都是自己选主人。
我瞥见店铺角落小小的工作间里,一位做伞的老师傅正戴着眼镜,把一整根木头做成伞骨,他专注地把自己沉浸在里面,一刀一刀,,一点也不急。
这一切像一场机辩,仿佛在这家店中等我很久。
推开店门时,手里多了一把结实的松木伞,撑开它走在雨里,整个人变得气定神闲,像是被施了魔法。
我知道接下来的日子,我只需要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就好。
遇见伞店:James Smith & Sons, 53 New Oxford St, London WC1A 1BL
伞店的奇妙经历让我开始对伦敦的街边小店感兴趣。我发现那些最吸引人的小店,永远能让来者产生一种神奇的归属感。
有一次无意中走进一家叫Hoxton Street Monster Supplies(霍克斯顿街怪物用品)的小店。刚推开门,店员劈头便问:吸血鬼?僵尸?女巫?或狼人?
我愣了几秒,才反应过来自己在进门那一刻就拥有了怪物身份。
我自认是女巫后,店员一本正经地介绍:“我在这个店里已经两百年了,听你声音哑哑的,一定是平时尖叫太久,你或许需要一些喉糖润润嗓子”。我欣然接受,因为正逢感冒初愈。
我被领到货架旁,看见一排排码得整整齐齐的透明罐子,像是刚刚从实验室里取出来。罐子里都是花花绿绿的软糖、太妃糖、饼干或是果酱,却偏偏贴着怪物食物的标签。
诡异的黑白相间的糖果被名为「隐约的不安」,圆圆的半透明薄荷糖专为僵尸打造、覆盆子果酱像极「新鲜大脑」,「龙饲料」被装在长长的红色饼干筒里,看起来很好吃,上面却赫然标注着「烧烤人味儿」。
货架后昏黄的灯光为这些瓶瓶罐罐做背景,更显幽森气氛。
一个小女孩蹑手蹑脚地挪到我身边,我瞧四周没什么异样,便问她为什么要这样走路,她指了指墙角,我顺眼望去,那儿有个空空的篮子。
我一脸疑惑,小女孩低声解释,你看那篮子旁边有个警告牌,说是这店里有只会隐身的猫,那篮子就是它的窝。你要是不小心踩到它的尾巴,它可是会挠你的脸的!
说着她踮起脚去够一个罐子,我一边忍住笑一边帮她拿下来,一看标签更乐了,上面赫然写着:「孩童专用恐慌」。
我问她,你都那么怕猫了,为什么还要吃孩童专用恐慌?
她歪着头说,多吃一点这个,我就能免疫啦!
店员笑着接话,我们店里很多客人都会来买恐惧罐头哦。我们有不同级别的恐惧,比如急性腹泻、焦躁不安、极度恐慌,每一种味道都不一样。女巫吃了会更有能量!
我觉得她这话很值得咂摸。来到这里的怪兽们,或者说人们,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在买一种顺势的安慰?
就像那个怕猫的小女孩说的,有的时候直面不良情绪,承认自己就是个怪兽,或许是个有用的小药方呢!
遇见怪兽店:Hoxton Street Monster Supplies, 159 Hoxton St, London N1 6PJ
英国的小店就是有这种魔力,让你相信在现实世界里有一个平行世界,你能在那里面得到安慰。
我去Alice through the looking glass(爱丽丝镜中奇遇记)这家店之前,换上了自己最仙气的长裙。感觉不是去探店,而是真的去爱丽丝的故事里走一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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