基友都没有,还谈什么恋爱
库切和奥斯特这两位不爱与外人有过多交往的当今国际文坛的巨人,曾于从2008到2011年之间有过密集的书信对话,交谈内容触及体育运动到为父之道,从电影节到乱伦,从哲学到政治,从金融危机到巴以冲突、文学、艺术、阅读、旅游、人生、死亡、家庭、婚姻、友谊和爱情等各种话题。
将近四年的书信对话后来集结出版,名为《此时此地》,这本书的开篇就讲述了关于友谊的问题。除了爱情、家庭之外,友谊大概是人类感情关系中最重要的部分,但现代人对于友谊的把控越来越微弱,说散就散的朋友不止一两个。这两位作家似乎很懂得在男性友谊中的进退,其中不乏真知灼见。有意思的是,所有亲密的情感关系中,最为的基础的总是友谊,甚至爱情这种事,除了开端时期的激情,后来二人关系得到维系的办法就是拥有深厚的友谊。
保罗奥斯特在文中如是说,最牢固和最持久的友谊是以仰慕为基础。希望大家都能在生活中找到能够一直仰慕的人,就算不太联络,ta也永远会是你不可或缺的那一个。
亲爱的保罗:
我最近常常思考友谊的问题:友谊是如何发生,有些何以能持续很久,何以会比热恋持续得久(友谊有时会被误以为只是热恋的苍白模仿)。我一直打算写信给你谈谈这个,并从以下的印象谈起:鉴于友谊在社会生活中如此重要,对我们的人生(特别是童年)又如此意义重大,相对之下,谈这主题的著作少得让人吃惊。
但我又回心一想,这印象是正确的吗?于是,坐下来写信给你之前,我先跑了一趟图书馆。一看之下,我发现自己错得不能再错。目录里登录在友谊这个主题下面的书有一整批,共几十本之多,很多都是近期出版。不过,进一步把这些书翻来看之后,我的自信恢复了不少。我是对的(或者说对了一半):那些书大部分都没什么有趣见解。所以,友谊看来仍然有点谜样:我们知道友谊很重要,但对于两个人为什么会成为朋友,以及这份友谊何以能保持,仍然只能用猜的。
(当我说那些书不怎么有趣时,我是什么意思呢?就拿谊和爱情来比较好了。对于爱情,人们提出过的有趣意见成千百。例如:男人会爱上那些与他们妈妈相像的女人,或者更精确地说,男人会爱上那些与他们妈妈既相像又不像的女人。这见解正确吗?也许正确又也许不正确。但它有趣吗?毫无疑问有趣。现在再来看友谊。男人会选择什么样的人为友?那些书给的回答是:年纪大概相同和兴趣相似的人。正确吗?也许。有趣吗?断然不有趣。)
不过我在图书馆里倒也找到了少许有趣的说法,兹列举如下:一、亚里士多德在《伦理学》第八章指出,我们不可能与死物为友。当然不可能!从来有谁说过可能『但这种说法仍然有趣,因为它一下子便让人看出,现代分析哲学的灵威源头何在。亚里士多德在两千四百年前便显示出,有些貌似哲学性的见解不过是由文法规则伪装而成。当他说「我们不可能与死物为友」时,等于是指出,在「我与X为友」这个句子里,X必须是动物名词(animate noun)。
二、兰姆指出,一个人可以拥有朋友又不想见他们。这说法既正确,也有趣。它等于是换一种方式指出:朋友之情不同于欢爱之情。
三、朋友(至少是西方世界中的男性朋友)不喜欢谈他们对彼此的感受,不像情人之间那样,有说不完的话。这见解迄今不算太有趣,真正有趣的是后面的部分:当朋友过世,我们有时又会捶胸顿足,追悔不已:「噫,我还有很多话想对你说,但来不及了)(例子包括蒙田之于拉博埃蒂和密尔顿之于爱德华国王。)
问题:会不会,爱情之所以多话,是因为欲望本质上(如莎士比亚的《十四行诗》所示)是暧昧的,而友谊之所以寡言,是因为它直截了当,毫无暧昧可言? 最后是福特导演的影集《队列之末》里男主角铁琴斯说过的话:一个男人会跟一个女人上床是为了可以跟她交谈。言下之意:把一个女人变成情妇只是第一步;第二步是要把她变为朋友,这才是真正要紧的。要跟一个你没上过床的女人认真交谈是不可能的。如果想就友谊提些有趣见解真是那么的难,那我们就可以从这种「难」中抽绎出另一个洞察:与爱情或政治不同(爱情和政治从不是它们表面看起来那样子),友谊总是它表面看起来那样子。友谊是透明的。
对友谊最有趣的反省出自古代世界。为什么会这样?因为那时候,人们并不认为哲学本质上是怀疑主义的,因此不会假定友谊必然不是其表面看起来那样子,或是反过来断定,就因为友谊是它表面看起来的样子,所以不够资格成为哲学课题。
祝好
约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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