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诗人的改造
1942年6月,胡康河谷,正值雨季,漫天大雨的丛林中,什么也看不见,只有浓烈而令人窒息的瘴气。
在缅甸语中,胡康河谷的意思是:魔鬼居住的地方。
一个年轻人,染上了疟疾和伤寒,奄奄一息。
他来自一支军队。很久很久以后,中国人几乎忘了这支军队的名字——远征军。
他们的路线,是从缅甸撤退到印度的雷多,总撤退路线大约650公里。我有一位朋友,曾经在2015年,企图重走这段路,最后没能走完。回来,他告诉我们,许多路段,至今不能通汽车,唯有驮马,方能前行。
那个年轻人,原本有一匹马的。可是被打死了,同样被打死的,还有他的传令兵,凶手都是日本人。
中国远征军的撤退路,实际上是一条自杀式的殿后路,日本人穷追猛打,无数人倒了下来——当8万多远征军官兵最终走出热带雨林时,只有一半活下来了。
这个年轻人是杜聿明将军的翻译。杜将军说:“我还有两片药,但能不能治好你,我也不知道。”他分了他一片。
这一片药,让他活了下来。
这个年轻人,叫查良铮,我们更熟悉他的笔名——穆旦。
查良铮的名字,很容易会让人想起金庸(查良镛)。事实上,他们并不相熟,金庸属于南查,查良铮属于北查一支,到了查良铮这一辈,家境已经没落,但寒门学子,最为自强不息。
1935年,17岁的查良铮同时被三所大学录取,最终,他选择了清华大学外文系。我之前在里讲过,在清华南迁过程中,查良铮选择的是步行的“湘黔滇旅行团”。这时候,他已经凭借着“穆旦”的笔名而小有名气,同学们给他起的绰号是“poet”。
在这支队伍里,穆旦最引人注目的是两点,第一是开饭的时候容易迟到,第二在我的文章里讲过,他每天背英汉词典,据蔡孝敏的回忆:
>> “十一级查良铮兄,系教育家查良钊十七老校友之昆仲,于参加旅行团之前,购买英文小词典一册,步行途中,边走边读,背熟后陆续撕去,抵达昆明,字典已全部撕光。” (出自蔡孝敏《旧来行处好追寻》)
等到了昆明,大家发现,这个之前还风花雪月着的诗人,忽然变了。他的好朋友王佐良说:
>>“到了昆明,我发现穆旦的诗风变了,他是从长沙步行到昆明的,看到了中国内地的真相,他的诗里有了一点泥土气,语言也硬朗起来。”
在西南联大同学们的记忆里,穆旦英俊潇洒,文质彬彬,待人接物也礼貌得体。西南联大学生刘吉兆回忆,南湖诗社创办时,征求穆旦意见。
>> “他不只同意,而且热情地和我握手,脸笑得那么甜,眼睛睁得那么亮,至今我记忆犹新” (刘吉兆《南湖诗社始末》)
说实话,我这几天,对着穆旦的照片,痴痴地笑,笑了一个下午。
而这样帅气的穆旦,这时候写的诗,是这样的: